蟬鳴時雨。

其實褚冥漾和冰炎偶爾還是會吵架。
有時候是很瑣碎的小事，像是咖哩要不要跟飯拌在一起這種連續劇情節又不重要的鬥嘴最久也不過幾個小時；很少很少的狀況下才會像今天這樣，吵到兩個人向對方大小聲，吵到褚冥漾一個人衝出家門。
耳邊只有海風吹過的風聲和海浪打在沙灘上、規律而清脆的聲音，初春微雨後灰濛濛的海岸，是褚冥漾想要一個人時最佳的地點。


剛下過雨涼冷的海邊，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一個人。
上半身只有單薄T恤的褚冥漾走了不過幾分鐘，已經開始覺得有點冷。
可是他還不想回去。
冰冷的海風讓褚冥漾稍微冷靜了一些，他想待久一點，待到自己心情平復以後、或是待到學長發現他不見了出來找人為止。


會和學長吵架，絕大部分都是褚冥漾自己的問題。
因為學長做了件明明知道會害褚冥漾被罵，卻執意要去做的事；或是因為學長最近很忙，有時候褚冥漾想找學長說話學長一分神就很容易忽視他，讓褚冥漾越來越有不被重視的感覺。
再加上他自己最近課務也多，心情多少受到影響焦躁起伏又大，和忙碌的學長彼此心情都很差，一吵起來兩個人都顧慮不了多少。
吵到最後，褚冥漾一個沉不住氣就衝出了家門，隻身來到這片海灘。


他也知道學長很忙，為了很多麻煩的事情也不能處處為他著想，可是褚冥漾就是很難過，和學長說沒兩句就吵起架又讓他覺得很委屈。
傷心的時候想找個人安慰撒嬌也沒辦法，既然都在一起了為什麼連最基本的情感支持都做不到？
聽著浪花一波一波打上岸的聲音，海邊的空氣越來越冷，褚冥漾漸漸有了撐不下去的感覺。
好冷。


然後腳步聲，還是一如往常的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在褚冥漾冷到意志力薄弱的不想再賭氣時，背後的沙灘出現細微的、幾乎被風與浪蓋過腳步聲，一步一步離他越來越近。
不用回過頭，褚冥漾都能清楚知道身後的是誰。
只是當手臂從後方緊緊的環住他，微微的驚訝不免還是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沈默持續了好一段時間，他們也就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誰都沒有說話。
如果學長不開口，那他也不要跟學長說話。
這樣的想法，一直到褚冥漾感受到肩上靠著自己的身體有些顫抖，些微的啜泣聲若有似無的傳來才被他自己的訝異打破。


「......學長？」
「對不起。」


學長開口跟他道歉的時候，褚冥漾好像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開口的聲音不帶任何哽咽，學長除了生氣以外的情緒總是隱藏的比一般人厲害，即使褚冥漾很確定剛才的啜泣絕對不是自己聽錯，但學長卻表現的好像那一切從未發生過。
「我知道我應該要更重視、更在意你一點。」


不管是在怎麼堅強的人，或多或少還是會有脆弱的一面。
承擔著眾人的期待，又要為每一個人著想，為了顧及大全卻有做不到兼顧所有人，站在最前面、最有能力的人往往表現的比誰都堅強，脆弱也不被自尊心允許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只是有時候，長久以來累積的壓力沒有地方宣洩，也許面對眾人的指責也許面對內心不願正視的疲憊與壓力，到最後壓垮駱駝的其實真的只需要一根稻草，如果駱駝的身上早已背負千斤貨物。
學長從不在人前表現自己的脆弱，常常褚冥漾覺得壓力太大都會有趴下來大哭的衝動，學長也只是一個普通人，不哭不鬧不代表他不會累。
而褚冥漾他......卻從來沒有為了學長想過這麼多。


轉過身之後，他和學長都拉下臉來和對方道了歉，沙灘上他們彼此抱住對方，冰涼的體溫在擁抱與冰釋之中多了點溫暖。
脫下了外套蓋在褚冥漾身上，學長擔憂的問了他：「會不會冷？有不舒服或是頭痛嗎？」
「不會啦。」看著學長只穿著單薄襯衫的胸膛，褚冥漾滿足的湊了上去。學長溫柔的搓了搓他的頭髮，彼此依偎了好一陣子，才牽著手一起回到對他們而言最幸福的地方。


其實褚冥漾和冰炎偶爾還是會吵架。
其實每個人都會有被壓力壓的喘不過氣的時候，都會想要好好大哭一場、想要有個人安慰有個人體諒自己。
但或許只要一點點的體貼、花幾秒的時間多為一個人著想，那些疲憊那些難受終能在一點溫柔之中緩緩消散。